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廊坊日报电子版(小时候的夏天!)

时间:2022-04-30 13:19:00

廊坊日报电子版(小时候的夏天!)

小时候的夏天,很慢。

那时候我们麦收都放假,为的是帮生产队收麦。虽然只有十几天,却分外难熬。几百亩麦子,要一株一株地收,一块地一块地抢。队长一大早就把哨子吹得贼响,这就是集合下地的号角。一群看起来像散兵游勇样的队伍,每人提一把镰刀,在麦浪中逶迤而行。来到预定收割的地头儿,队长带头认垄,整劳力三垄,半劳力二垄,像我这样的小屁孩儿,一垄足矣。片刻的沉默之后,激烈的战斗开始。尽管谁也不甘落后,还是渐渐拉开了距离,分出了胜负。这是一场体力加耐力的比拼。我自然是说不上体力,也谈不上耐力的。打腰儿的在前,拾腰儿的在后,我在中间添把儿,尽管这样,还是手忙脚乱。累极了,不敢抬眼看地头儿,因为还遥远得足以令人气馁。只能直起腰望望天,日头一动不动,专烤人的脊背。午饭时间,是漫长一天中唯一的休息时间。人们吃着各自家里送来的饭,狼吞虎咽,感觉饭量比平时大上一倍。大约一个小时后,一声令下,狼烟再起……

只要过了这个迫不得已的麦收,我就变得很懒。早晨起不来。母亲鼓励说:“趁凉快,去打点猪菜吧!”因为早晨的猪菜水灵,猪爱吃。我嘴里“嗯”着,却翻过身又睡一觉,醒来,已日上三竿。母亲催促说:“还不去吗?”我回答:“天儿太热了!”母亲只好无奈地摇着头。午后,一觉醒来,大约也三点以后了。母亲又说:“一会儿天凉快下来,去洼里割筐草吧!”我还是“嗯”着,慢腾腾做着下洼打草的准备,先磨镰刀,再紧筐绳儿,背上筐子出门后,还要去找个同样懒散的伙伴,这就下午四点了。走到村南黑龙港河,看着清凉的河水,经不住诱惑,“扑通、扑通”跳进河水,尽情游上几个来回,等洗完澡上岸,夕阳已西下。这时才想到还有没完成任务,于是赶紧找块草多的地儿,拉开架势,忙活一阵儿,支支楞楞算一小筐草,天黑后回家,交差了事。母亲还乐不可支,十分知足。

所以,一个夏天过去,我们家的干草垛,总是歪歪的,很小,很小;别人家的干草垛,总是正正的,又高,又大。

小时候的夏天,很静。

田野里,青纱帐包裹了一切,神秘而略带恐怖。午饭后,母亲为了安抚我们不安分的童心,强迫午睡,吓唬说:“中午不能出去玩的,会被打迷魂药儿的带走。”我们就这样被唬住,心有不甘地睡去,但常常又被一声声诱人的叫卖声唤醒:“冰——棍!凉得败火。”“草——莓哟!酸甜儿的草莓哟!”“桑——葚儿,细甜的桑葚儿。”这叫卖声,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响亮。于是翻身起床,跟母亲软磨硬泡,要一毛钱,拿一只小瓷碗,生怕小贩走远,一溜烟儿跑出去,果然看见小贩正守着一副担子,在墙根儿歇凉呢。草莓鲜艳欲滴,让人垂涎三尺。一毛钱的草莓,小贩秤都不用,给满小瓷碗,我已经是心花怒放了。倘是冰棍呢,可以买两根儿,一拃多长,是糖晶的甜味,一根可以吃上半天儿,冰凉过瘾。

整个下午,只有蝉鸣噪耳。该下地的人又都钻进青纱帐里去了。我们这些孩子,兴趣则全在各种小昆虫身上。比如用马尾扣套“知了”,用虫子钓青蛙。黄昏时,拿个土罐去找“知了猴儿”,去捉金龟子,去偶遇一只漂亮的蜻蜓或蝴蝶。这一切,都需要悄悄地进行。比如抓落在草尖上或树枝上的大蜻蜓时,最好光脚。它很敏感,离得近时稍有响动,哪怕是呼吸,都会飞走。抓金龟子就可大胆些,但也不能无所顾忌,若是碰到一对甚至三个金龟子叠罗汉似的在树叶上静静交配,那真是你的福气了,据说夜间有好梦,次日有好运。但有时,也会突然从脚下草丛中哧溜钻出一条长虫(菜蛇),如果想抓它,就更要轻,这个机敏的家伙,常常会昂起头,吐着舌信,能感知几米之内的动静。要抓到它,必须轻手轻脚,瞅准了一个箭步上去,稳稳抓住它的尾巴提起,另一只手迅速握住,从尾到头撸下去,长虫便成一条肉绳,扎在腰间当皮带,凉凉的,很爽。当然,遇到这个家伙,我通常是本能地跳开躲避,而想抓它玩耍的,是那些大孩子,比如村东头的哑巴。

小时候的夏天,也很盛大。

像是提前预定的,六月里,铁定有夏季的第一场透雨。这场雨暴烈而持久,大约总在一个时辰以上,下得沟满壕平。雨势稍有收敛,母亲就提醒我该走了。于是,我便拿起玻璃罐儿,母亲给我披好雨布,去大洼里拾水水牛。水水牛,学名土居天牛,是“地蝗”的成虫,5月中旬开始羽化,羽化后仍留土中,在6月的第一场透雨中,成虫大批出土,交配产卵,然后死去。这东西雨后荒地最多,比如坟场、盐碱地。我急慌慌跑到时,往往有很多人在拾了,说是拾,其实是在追,在抓,因为水水牛跑得很快,有的在飞,像蝗虫,飞不高,冲上去一巴掌便打下来。运气好的话,一个钟点可以捡一罐儿。淋得落汤鸡似的,踩着一脚泥巴,得意洋洋回到家,将水水牛洗净让母亲炒。只须烧得一个热锅,连油都不用放,一古脑儿倒进锅里,听到“滋滋”的冒油声,香味便弥漫开来,飘出屋外,吃起来满肚子白籽,比猪肉香。这是夏天的第一场盛宴。

大约到了立秋前后,经过渗透蒸发和浇园子用水后,村边几亩大的坑塘水位下降,从一人深降到只有大腿根儿深浅。这当口儿,总有人第一个挑头下塘抓鱼,又总有人鼓动似地在街上大喊:“翻坑喽!”于是一传十,十传百,家喻户晓,纷纷下坑塘抓鱼。尽管母亲反复催促,我也总是慢半拍,赶到坑塘一看,黑压压全是人,坑塘已翻成泥浆色,鱼儿被呛得纷纷浮上水面换气,这就是翻坑的效果。人们将所有可以漏水的家什用来抓鱼。笊篱、筛子、筐头儿、小网、大网一应俱全。坑里有抓的,岸上有拾的,哗哗的搅水声、兴奋的叫喊声,上呼下应,此起彼伏,恨不得把夏天都翻个个儿。不幸的只有鱼,那些鲫鱼、肉棍儿、鲢子,统统被一网打尽。竭泽而渔,恰如其分。这时,我倒更像一个旁观者,站在水里,木讷茫然,动作僵硬,不光是因为家什不顶事,而是我总也无法忘情投入这种近乎暴抢暴乱的氛围。

但不可否认,这是小时候我的夏天里,最大,也是最后一场盛事了

母亲 夏天 这是 金龟子 水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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