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东杯18届(少年中国｜大山里的足球特色校，289人的坚持)

记者南楠报道 3月5日，星期六，吃过早饭的邓光文（上图后排左一）与爷爷奶奶和妈妈告别，骑着自己那辆略显破旧的自行车，朝着学校出发。半个多小时后，额头渗着汗水的邓光文抵达了三溪镇中心学校。从时间看，他今天的状态不错。邓光文家里到学校，距离大约12公里，全是蜿蜒的山路，状态不好的时候，他要骑接近50分钟。

邓光文是三溪镇中心学校足球队的队员，每周六，他都会骑车到学校参加训练，或者和同学们踢球。中午，邓光文就买一盒泡面，再到同学家借点热水泡着吃。下午再接着练，直到4点多才骑车回家。邓光文接触足球只有两年时间，但在这个皮肤黝黑的孩子的心里，已经立下了志向：“我要为足球而奋斗。”

韶关市下辖乐昌市三溪镇，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。全国范围内，至少有八个三溪镇，大部分都在山区。而乐昌市三溪镇的特别之处，在于这里拥有一所有故事的学校——三溪镇中心学校。

乐昌市三溪镇，在册人口达到1.3万人。然而，与许多山区乡镇一样，三溪镇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，流向了韶关市区和珠三角地区。常住镇上的只有不到4000人，大多是老年人和留守儿童。后者中的学龄儿童，基本集中在镇上的九年一贯制中心学校。人数少得可怜——整个学校只有289名学生，邓光文就是其中一员。再过几个月，他也要从这里毕业了。

三溪镇中心学校的学生虽然少，但他们和韶关市区其他的全国校园足球特色学校一样，拥有参加韶关市校园足球“英东杯”的资格。而且，仅仅289人的学校，竟然拥有四支球队——小学组男女队和初中组男女队。去年，这四支球队都进入了市里比赛的前八名。韶关市“英东杯”是主客场赛制，每逢出战客场或者参加市里的运动会，学校里接近五分之一的学生要离校参赛，足球队员们出发后，原本就略显空荡的校园里，就愈发冷清。

三溪镇中心学校，是韶关市最早一批开展校园足球推广活动的学校。早在2015年，学校就响应国家号召，在韶关市教育局的支持下，开始推广校园足球。一年后，他们成为了广东省首批校园足球推广学校。2018年，他们获评全国校园足球特色学校。

与一般的全国特色校不同，三溪镇中心学校确实拥有自己的“特色”：场地太小，学生太少，没有专业老师。中心学校的场地，是社会力量帮扶援建的，由于建造时间较早和场地限制，所以中心学校的球场比标准的7人制球场小。不过，对于中心学校也够用了，毕竟学生人数少是现实。前几年，学校里还有300多人，这几年人数还有逐年下降的趋势。

中心学校没有专业的足球老师，只有两名体育老师负责带队。一名是副校长罗祥生，另一名是何洪新。罗祥生是中师毕业，学的体育专业，而何洪新则是数学老师出身，因为爱好体育，最后“跨界”来教体育，也带足球队。

罗祥生和何洪新都是实在人，很坦然地面对自己专业能力不足的缺点。“我们都不是学足球专业的，自己的能力很有限，有时候我们得从视频上学一些教学项目去提升自己。”罗祥生说。尽管不那么专业，但论对足球的热情，罗祥生和何洪新绝对不输任何职业教练。

罗祥生喜欢看球，五大联赛看，国足的比赛也看，也生气。他说：“看了国足的比赛后，我在上课时对学生们说，趁着年轻，你们要把基本功打扎实一点。”为了提高教学能力，只要经费允许，罗祥生和何洪新都到韶关市区，甚至到广州参加各种培训，也会请一些性价比较高的第三方机构做一些师资培训。

三溪镇中心学校距离湖南省只有几个山头，蜿蜒的山路打通了这里与外界的联系，也带走了这里的有生力量。

由于学生数量过少，学校的资金缺口一直很大。当初获评全国校园足球特色学校，校长罗富能收到了9万元的校园足球专项资金。事实上，不管预算再怎么省，中心学校在足球上的公共经费一年也要20万。学校参加每年一届的“英东杯”，花费就要4万多。不过，罗祥生坚持认为，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们的足球，不能让孩子们的热情被磨灭了。

学生人数少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选材的基数小。前几年，三溪镇中心学校出过几个苗子，被选到韶关市进行集训，后来，被市里选上的孩子越来越少。在分析原因的时候，罗祥生认为，三溪镇的孩子身体条件普遍要比韶关市区和其他县区的孩子差。九年级（初三）的邓光文，身高将将1米6，在球队里已经算身材比较好的球员，可跟市区同龄的孩子比，还是小了一圈。七年级的（初一）陈飞翔，是罗祥生非常看好的苗子，技术不错，头脑清晰，组织能力强，然而，他的身高只有1米4多，比赛中经常在对抗方面吃亏。

除了身体原因，家长也不愿意孩子们踢球。三溪镇是韶关市比较困难的乡镇，很多家长年轻时经历了不少困难，不愿让孩子们重蹈覆辙，所以担心踢球影响成绩。不过罗祥生在这个方面很有底气。“我们足球队学生的成绩，总体来说，比一般的学生还要好，有些还是班级数一数二的。陈飞翔的大姐，以前就是足球队的主力，后来考到了乐昌一中，还拿到了好几个韶关市学业方面的奖项。”

每次家长会，罗祥生都给家长们灌输这些理念。“以前有个现象，学习成绩差的，身体素质比较好，搞运动确实可以；现在完全不一样了，成绩好的学生，体育也好，成绩不好的，搞什么都不行。成绩不好的学生，刚刚报名参加球队的时候，热情很高，来参加了几次训练，发现这个很累，渐渐就不来了。”罗祥生说。

邓光文的成绩连一般都算不上，他在初一前没有接触过足球。中心学校一二年级的足球趣味班、三到六年级的基础技术班，邓光文都没有参加。初一的时候，老师建议他去足球队试试，这一试，引发了足球在他内心的梦想。三溪镇本就不是富裕的地方，邓光文家里的条件比一般的家庭还要差一些。父母早早就外出务工，家中只有腿脚不便的奶奶，接近80岁的爷爷和邓光文以及妹妹四个人。

邓光文不怕吃苦，早早就懂事的他，经常帮着爷爷做农活，插秧、拔苗、收谷子这种城里孩子见都没见过的事情，是邓光文每年的必修课。由于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，邓光文心疼他们，便叫母亲回来家里带自己和妹妹，也能照顾老人。

爱上踢球前，邓光文很听话。现在，时常和母亲吵架——因为妈妈反对他踢球。邓光文的妈妈让孩子踢球玩，但不愿意他去参加比赛。知子莫若母，她知道邓光文是个拼命三郎，很容易受伤。去年，邓光文在一次训练中撞伤了鼻子，还留了疤。“当时我射门的时候脚滑了一下，结果对方守门员出击，我们撞上了，我的鼻子撞到了他的手臂，整个人在地上晕了七八秒。”

“当时我都吓到了。”何洪新说：“我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，后来又到粤北医院去看。他妈妈心疼得不得了。”学校备战“英东杯”的时候，邓光文的伤还没好。周六的训练，罗祥生并没有让他来，但邓光文瞒着家里人，自己跑到学校来。“骑单车过来很累，但是累也值了，因为我内心有一份热爱，我要考体育生，我愿意为足球而奋斗。”少年壮志不言愁。

愿意为足球而奋斗的何止邓光文。1米4的陈飞翔，二年级开始接触足球，踢着踢着就发现别人踢不过自己了；罗祥生每天晚上都要刷各种训练视频，不断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；何洪新教足球的时候，有时候会带上点数学几何知识，似乎那些平行的图形更能证明自己的专业。罗祥生曾对邓光文说：“体育生的付出，一点都不比普通孩子少。学习并不难，你踢球有多拼，学习就要有多拼。”

一个大山里的小镇，一所只有289个学生的全国足球特色学校，所有其他的经验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，极难复制。校园足球对这里的孩子来说，就是一种获得快乐的方式，罗祥生们也希望孩子们能够在学校里快乐一些。他希望孩子们能够培养出一个伴随一生的兴趣，让他们今后走向社会时能够多一个与人接触、沟通的渠道和方式。

三溪镇中心学校教学楼楼梯间的墙上，挂着一副名为“摇篮”的画，是三溪镇本地画家专为学校创作的作品。罗富能、罗祥生和何洪新也希望，这里能够真正成为孩子们实现梦想的摇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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